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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二十年秋
深秋的京城,秋高气爽,阳光明媚。佟月儿在承乾宫里弹着琴,叮叮咚咚的声音甚是清脆。两年前景仁宫因地动损坏,她就一直住在承乾宫了。最初她觉得不太习惯,可能只是刚刚搬进来的缘故。渐渐的,她觉得比起景仁宫,她可能更喜欢承乾宫,这里似乎更有人情味。
承乾宫的前一位主人是先帝顺治爷大名鼎鼎的董鄂妃,都说她是顺治爷最爱的女人,只是红颜薄命,年纪轻轻就驾鹤西去,没多久顺治爷也一病不起,跟着爱妃去了。跟景仁宫的简朴不同,承乾宫的陈设很精致,家具的样式,窗棂的雕花,甚至地板的石材,都不似景仁宫那么的线条简单,看得出是为了谁而精心布置的。也许在董鄂妃之前承乾宫就已经很精致了,前明几代皇帝的宠妃都住在承乾宫。
听宫里的老嬷嬷说,院子的小池塘里那些金莲花,是顺治爷亲手种下的,“莲”与“怜”同音,莲花就是爱情花,寓意对这个宫主人的万般怜爱。院子里还有一株前明皇帝崇祯种下的金合欢,据说那是为了当时住在这里的田贵妃种下的,寓意“百年好合”。
董鄂妃去世之后,承乾宫就一直空置着,先是顺治爷时时在这里睹物思人,之后的后宫掌管者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玄烨的皇后们,似乎对安排住进这座宫殿的下一任主人慎之又慎。
自从佟月儿搬进承乾宫,后宫里细碎的流言不胫而走。皇后之位空虚三年,佟月儿入住承乾宫似乎是一个信号,会不会册封皇后。宫中上至肱骨重臣,下至包衣杂役都在时刻关注着。
前几日,佟月儿从慈宁宫请安回来,行至御花园时,灵玉吃坏了东西闹肚子,临时跑去了茅厕。佟月儿就在堆秀山的后面等着,却听见三个宫女嘻嘻哈哈的经过,可能以为四周无人就在议论着。
“你们说皇上会不会封贵妃做皇后?”
“这还用说吗,当然是贵妃啦,皇上这么宠她,还会有谁?”
“这可没准儿,要是从外面来的新娘娘呢?听说顺治爷哪会,都说是册封董鄂妃,结果是从蒙古来的新娘娘。”
“我听人说,宫外有人给皇上批命了,说是他克妻。要不怎么皇后一个接一个都去了?”
“真的吗?这么一说还真是。”
“皇上要是真喜欢贵妃,就不会封她做皇后吧。”
“我倒是希望贵妃做皇后,她向来都不怎么管后宫的杂事。说不定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好过。”
“哈哈,说的也是。”
几个宫女的声音渐渐远了,假山后的佟月儿却不禁苦笑,原来皇后是谁,可能对谁都很重要,除了她自己。外朝的重臣们担心册封皇后改变朝中势力的格局,后宫的奴才们担心册封皇后影响他们的利益。不过“克妻”一说,她倒是第一次听说,所以此时她更想知道玄烨的态度,封还是不封她都想听听玄烨的理由。
今天早上一大早,乾清宫的太监就过来通报了,说是玄烨请佟月儿去景山上用午膳。这是不是表示,玄烨有话对她说。
秋日的和风拂过景山上的红叶,凉亭里玄烨和佟月儿相对而坐,他们面前的石桌上,摆放了几样精致的菜肴,身边的太监为他们斟满的杯中的酒,便知趣的退到几十尺之外。
“你是在康熙十三年进宫的吧。”
“恩,到现在足足七年有余了。”
“七年了,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,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,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在景仁宫里嬉闹的时候,像是昨天。”
“你今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?”
“记得我大婚之前,你跑到乾清宫来跟我大闹一场,说是要不让你做皇后,要不你就出宫永远不回来。”
“那是小孩心性,不明白事理,这个皇后,怎么能说当就当呢?”
“难道那时你会认为皇后也是一件我可以随便给你的‘玩具’吗?”
“当然不是,是因为你说过,要跟着你一辈子,就要做你的妻子,我傻得信以为真。”
“可我的妻子,又不单单是皇后。”
“不,你的妻子只有皇后。从大清门抬进来的中宫皇后是你唯一的结发妻子,且不说你有后宫妃嫔成群,就算你日后再立多少皇后,你的结发妻子只有一个人,不是吗?”
“那•••你是怨我没有信守承诺?”
“没有,儿时的戏言岂可当真,我们之间没有承诺。”
“好吧,如果这么想你会高兴。宫里宫外的流言你应该都知道•••关于册封皇后的事。”
“多少听到一点。”
“如果现在我说,这一次我不会册封皇后,你会生气吗?”
“生气?我哪有资格生气,册封皇后事关国体,按理轮不上我插嘴吧。”
“我想听实话。”
“作为皇帝的妃子,我真的没有资格去评价对与错。但我想知道原因。”
“佟氏一族自归降□□皇帝以来,到了今日,朝中上下,哪里没有佟氏族人担任要职。‘佟半朝’这三个字足以让我这个皇帝,说话做事,要掂量再三。你一旦册封为后,佟氏一族,两朝两后,也算荣宠至极。我应该怎么安抚满洲贵胄,应该如何平衡朝中势力。即使你不是颠倒是非的奸妃,舅舅不是专横跋扈的外戚,难免在有的人眼中,佟家上下炙手可热。”
“佟半朝,这三个字确也让人‘忌惮三分’,这个原因,我心服口服•••只有这个原因吗?”
“你觉得,还有什么原因,让我可以对你食言?”
佟月儿望着玄烨的眼睛,“克妻”的坊间传言,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。
“也许•••没有了吧。”
“我已经想好了,册封你为皇贵妃,不册封皇后,所以由你执掌后宫。”
“你已经决定了,难道我可以抗旨吗?”
“好了,这一辈还很长,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。”
“恩,谁也说不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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